起驴子，你将就一下，忍忍它算了。”

&esp;&esp;驴子虽然脾气不太好，但耐性却很好，乔四儿他们一行四个人风尘仆仆抵达密光州，时值十二月，密光州冷极了。

&esp;&esp;这日黄昏，夕阳看似炽烈，但那样的光线落到人的身上却没有丁点暖意，康禄拍开一道房门，他走了进去，果然见陆雨梧还在案前习字，桌腿底下又是一堆纸团，陆青山正将它们捡起来扔到火盆里去。

&esp;&esp;“陆雨梧，底下人来报，说藤石那边抓住了几个外乡人，他们应该是饿了好几天，偷羊被发现，差点被打死，但是当中有一个自称是朝廷派来咱这地方做县官的，他还在藤石那块地方逮着人就问你。”

&esp;&esp;康禄走过去说道。

&esp;&esp;陆雨梧听见“外乡人”三字便抬起来眼帘：“问我？”

&esp;&esp;康禄点点头：“是啊，他说他来上任，也来找你。”

&esp;&esp;“他叫什么？”

&esp;&esp;陆雨梧问他。

&esp;&esp;“他说他姓乔。”

&esp;&esp;姓乔？

&esp;&esp;陆雨梧笔尖一顿。

&esp;&esp;“在藤石的弟兄怕他们几个真是你的旧相识，就将他们送了过来，路上那姓乔的还真换了身官服，他们就在外面……”

&esp;&esp;康禄话还没说完，便见陆雨梧搁下笔，很快从书案后出来，绕过他往门外去。

&esp;&esp;寨子中的空地上，紫金盟的弟兄们正在围观那四个外乡人，他们只剩下一头驴子了，行囊都在驴背上。

&esp;&esp;中间那个人嘴唇因缺水而干裂，一张脸脏兮兮的，浑身上下只有那身青色的官服很干净，还是簇新的，戴着一顶乌纱官帽，手抓着驴子身上的缰绳，警惕地盯着这些密光州人。

&esp;&esp;忽然间，紫金盟的人让开了一条道。

&esp;&esp;乔四儿顺着那条道望去，不远处一行侍者簇拥着那个衣衫雪白的年轻公子近了，夕阳余晖漫漫，风沙飞扬。

&esp;&esp;整座密光州都是粗犷的，灰尘弥漫的。

&esp;&esp;除了那年轻公子的衣摆。

&esp;&esp;他像一捧雪，不合时宜地存在此间，不化不融。

&esp;&esp;乔四儿一双眼睛亮起来，他扔掉缰绳，很快奔过去，一撩官服衣摆跪下：“恩公！意诚来找您了！”

&esp;&esp;尧县一别，陆雨梧不是没有想过也许有一日他会再见乔四儿，但他从未料到，这一日会是在偏远的密光州。

&esp;&esp;陆雨梧看着他：“你来此地做官？”

&esp;&esp;“是。”

&esp;&esp;乔四儿低首：“今年乡试过后，我以举人的身份入官。”

&esp;&esp;夕阳如火焰般炽盛，铺了一层在乔四儿的身上，陆雨梧想了想，说：“我在尧县之时便知道以你的才智，若假以时日，必能有所成，也许你再等一等，等到春闱，你会有更好的路走。”

&esp;&esp;乔四儿摇了摇头：“我在桂平得知恩公被流放于此，心中便昼夜难安，此生若不能报答恩公，意诚也要紧随恩公。”

&esp;&esp;他抬起脸来，望着陆雨梧：

&esp;&esp;“君赐光明道，然此身虽至，亦不敢袖手独行。”

&esp;&esp; 雨水（五）

&esp;&esp;中山殿内香炉将熄，烧尽的艾草残存几分余味绵长。

&esp;&esp;杨雍立在阶下，不动声色地看着玉座之上那年轻女子，她分明拥有一副明艳灼人的五官，那双眼却像是被寒露时节的雨雾濯洗过，那份清冷好似浸透她的骨与肉，与她眉眼之间的艳丽形成一种矛盾又诡秘的风致。

&esp;&esp;不知道是不是中山殿内的烛火太暗了，衬得她皮肤冷白得像玉，于是她颈侧那一道蜿蜒的伤疤颜色更浓，附着于她单薄的皮肉，余下一半都隐没于她衣襟底下。

&esp;&esp;“你想见前山主？”

&esp;&esp;不知过了多久，杨雍终于听见这样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。

&esp;&esp;杨雍看见她抬起手，双指间夹着一只竹管，杨雍眉心一跳，当下明白自己发给手底下帆子的密信落在了这位小山主手里。

&esp;&esp;阶上灯火幽暗，细柳一手撑在膝上，倾身之际，她整张脸都从昏暗里显露出来，一侧灯笼柱里的光投落在她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，声音平淡：“杨雍，你想告我的状？”

&esp;&esp;“杨雍不敢。”